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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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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冷寂的宮殿,沒有桂樹,更沒徒勞伐木的吳剛。這是個冰雕玉砌的世界。無盡的冰淩,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,以奇偉的形態,充斥著這個夢幻般的世界的每一個角落。

玄女呼出一口白霧。她還來不及發出一兩聲讚嘆,周遭的冰淩便化作了水。

祝融大神最厭惡寒冷的環境。他忍不住施法升溫,冰淩自然就融化了。

玄女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融化了的冰淩,沒說什麽。她是個俗人,俗不可耐。比起美麗夢幻的景致,還是溫暖如春的溫度更討喜。

就在這時,一陣冷風迎面而來,玄女不自覺地扭頭,舉袖阻擋寒風。片刻之後,寒風吹過,玄女後知後覺地看向祝融,驚恐地發現,這位火神被封在了冰中。難道火屬性的人物,都免不了冰封的命運?玄女打了個寒顫,隨即意識到,現在不時吐槽的時候。

誰能將堂堂火神冰封?難道水火二神終於決定要相愛相殺了嗎?

“祝融又被凍成冰塊了?望舒,幹得好!”女媧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來。

一個喜歡先下手為強的彪悍角色——在見到望舒之前,玄女便給月神貼上了如是標簽。

“玄女也到了吧?快過來,不必管祝融。”飛廉的聲音傳來。

玄女猶豫地看了看祝融,發現這位火神在冰中,沖著自己眨眼睛。玄女也眨了眨眼睛。那邊又傳來吹促。玄女再次看了看冰雕。後者晃了晃。玄女深吸一口氣,向前走去。

沿著冰雪鋪就的道路,轉過一簇冰淩,玄女看見了月神望舒。那是一位清雅出塵的女子。她目光清冷,只一眼,就讓人覺得好似墜入極北之地永不融化的冰川。她的□與冰淩融為一體——玄女大概可以理解她冰封火神祝融時的憤恨了。

“玄女,快來!快來叫望舒瞧瞧!”女媧招呼道。而後,她又轉向望舒,道,“這個就是兄長點化的小鳥兒,玄女!”

玄女疾行兩步,斂袖行禮,道:“玄女見過望舒大神。”

望舒微微頷首,精致得好似最完美雕塑的臉頰,勾勒出一抹清淺的笑,說:“玄女?喚我‘望舒’便是。”她的聲音也是清冷的,好似盛夏時節的一杯冰水,分外的爽快。

“是。”玄女恭恭敬敬地回答。

望舒困惑地皺起眉頭。從來沒有誰對她如此恭敬。這讓她迷惑而不知所措。

“這只鳥兒被我那無趣的兄長教傻了,別和她一般見識。”女媧翻了個白眼,說。

“被教傻了”的玄女默默別開視線。她還是不知道,要怎麽面對這些威名赫赫的上古大神。她悄悄地觀察其他幾位神明。

金神蓐收靠著冰淩,臉上明晃晃地寫著“別惹我,煩著呢”。木神句芒躺在一簇冰淩中間,好像冰花中央的花蕊。水神共工時不時招來清水,然後興致勃勃地看著它結冰。風神飛廉不知跑去哪裏了,到處都瞧不見他的身影。雨神商羊閉著眼睛,搖頭晃腦,口中念念有詞,好似私塾中背書的學生。土神後土坐在一簇冰淩後面,不知在搗弄什麽。夜神閻羅陪著她,陰郁的氣息將他們包圍。

很快,玄女意識到,這群聽起來無比高大上的上古大神,是何等令人絕望的存在。

在一段沒營養的對話之後,女媧提出,要斬斷望舒身上的冰淩,把她挖出來。望舒竟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。於是,幾位神明熱情高漲地動手破冰。覺得這個計劃十分不靠譜的玄女不著痕跡地退出老遠——那幾位幹得熱火朝天,根本沒註意她這個小仙的動靜。

女媧的計劃一開始很順利。在挖掘進行到一半的時候,冰淩開始反撲。幾位大神反應不及,全部被冰封,連月神望舒都沒能幸免。

被冰封的這幾位,不思悔改,也不想法子自救,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啟好友頻道,不,是彼此傳音,商量怎麽哄伏羲和神農來挖掘月亮上的冰淩。他們自己商討不說,還帶上玄女,讓她幫忙出主意。

這哪裏是上古大神啊!這分明是一群“沒有最熊,只有更熊”的熊孩子嘛!

他們商量的時候還彼此揭短。從他們的吐槽中,玄女大致了解了這幾位的屬性。他們果然都是熊孩子。

金神蓐收脾氣火爆,生平最愛四處撩閑,一言不合就開打,打不過就變成金色的小貓裝無辜。

木神句芒是萬年醬油黨,哪裏都有他,又什麽事兒都不做。

水神共工最喜戲水,時不時扮浮屍,玩漂流。這本不是多大的毛病,奈何他本人是極品路癡,被誰沖走了,就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地方。每次諸神聚會,都要專門派出一個循著氣息,沿著水流去撈他。

火神祝融是伏羲的腦殘粉,伏羲做什麽,他就做什麽。遺憾的是,這位粗狂的大神的理解能力很成問題,有道是“照貓畫虎反類犬”。伏羲的作為,在祝融的腦海中再加工,然後覆制出來,就成了另一個模樣。這貨一直處於被偶像嫌棄的狀態。他還只覺不錯,愈挫愈勇。

風神飛廉是個天生的驢友,經常跑得不見蹤影。他幻化成風,誰也找不到。

雨神商羊雙目失明,偶爾卻可以窺得命運的軌跡。或許是知道得多了,有了優越感,他開始裝神秘。看他閉著眼睛,搖頭晃腦,念念有詞,其實是在睡覺,還說夢話。

土神後土一直想當一名美食家。可惜,她只會煮湯,煮出來的湯還難以下咽,令諸神欲仙欲死,只有夜神閻羅能夠面不改色地灌下去。

夜神閻羅本是個陽關青年,有一次喝了後土煮的湯,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,認知與表達扭曲得不成樣子。比如說,其他幾位都覺得後土的湯難以下咽,他卻覺得美味無比。別人高興,即使不是放聲大笑,周身也會縈繞著輕快的氛圍。閻羅開心的時候,卻會將陰郁的氣場播散。所以,別看他整個人都很陰郁,其實他一直很快樂。

女媧長著禦姐的身子,其實就是個貪玩的小孩子,還很會闖禍。

這幾位神明對神農諱莫如深,似乎很是忌諱。不知那位人皇是何等模樣的人物——正經古板,還是熊得連這幾位都接受不了?

相比之下,伏羲那位完美主義者,竟是最正常的了。

結界這種東西,都是有時限的,哪怕它是火神出品。在那幾位商討著坑伏羲神農的時候,玄女能夠感到結界的削弱。不一會兒,周遭的寒冷已經變得難以忍受。那邊的幾位還在興高采烈的“討論”,完全沒有破冰而出的意思。

是留在這裏被凍死,還是冒著日後被穿小鞋的危險逃跑?這不是一個選擇題——留在這裏,就沒有以後了。

“此處苦寒,玄女不堪忍受,請恕玄女先行告退。”玄女對著那幾位“冰雕”喊了一嗓子,頭也不回地逃了。

離開月亮,回到了陽光普照的大地,玄女有種再世為人的滄桑。

接下來,是回去伏羲那裏,還是從此天高任鳥飛,一去不覆返?這同樣不是一個選擇題。沒有典型參照物,沒有衛星導航,誰能在茫茫洪荒大陸,無盡叢山密林中,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兒?她沒有大神們那麽敏銳的感知神經,找不到啊!

這是上天逼著她離家出走嗎?天命如此,莫敢不從啊~玄女樂滋滋地把她的逃亡合理化,忽然有人在她身後說:“這不是伏羲的小鳥兒嗎?怎麽在這兒?”

玄女一僵,緩緩轉過身,正好看見浮在半空的風神飛廉。人在做壞事的時候,被人撞見,總免不了心虛。玄女趕忙低下頭,道:“飛廉大神。”

“你太客氣了,小家夥。”飛廉笑著說,“他們呢?”

玄女唇角一抽,斟酌道:“女媧大神提議,挖掘望舒大神身下的冰淩……”

“然後他們都被冰封了,是吧?”飛廉壞笑道。溫暖的風輕快地圍繞著他,散播者愉快的氣息。

“……是。”玄女道。

“我就知道!”飛廉得意地說,“這法子還是我告訴女媧的呢!”

玄女猛地瞪大眼睛,震驚地看著飛廉。這是反派自爆陰謀?難道這個看起來很歡脫的風神其實是陰謀分子?!一時間,玄女只覺得,環繞著她的溫暖的風寒涼刺骨。

飛廉沒發現玄女的異樣,他猶自得意地說:“這下子,大家都被冰封了!看望舒還怎麽嘲笑我!”

玄女:“……”所以,是你先掉坑裏,然後慫恿小夥伴們都去踩一踩?玄女覺得,她想太多了。這幫熊孩子哪裏懂得“陰謀”這麽高大上的存在?想到世界最初的生靈就是這些家夥,玄女對這個世界無限絕望。

“啊,對了,他們被冰封了,你怎麽在這兒?”得意了好一會兒,飛廉又問道。

“玄女無能,不耐月宮酷寒,先行離開了。”玄女答道。

“你這小東西,倒是機靈!”飛廉笑道,“看樣子你是不想回去找他們了。這是想去哪兒?”

“出來已久,玄女正要回轉。”玄女答道。其實她是計劃著逃離這幫上古大神。然而,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。

“去找伏羲?好主意!我陪你去吧!”飛廉裂開嘴,壞笑道,“正好讓他來救他們!”→_→所以,你一定要看見所有的神靈都被冰封嗎?

“多謝飛廉大神。”玄女低頭道。然後,她被狂風吹飛了。

——事實證明,風神的順風車果然不是好搭的。

——其實這已經很不錯了。想想,如果助人為樂的是火神……

不知過了多久,狂風止息,玄女摔在地上,半天爬不起來。朦朧間,她聽見有人喚了一聲“伏羲”,依稀是飛廉的聲音。

好半天,玄女終於緩過勁來。她顫顫巍巍地爬起來,發現伏羲的小院兒的正門就在眼前。她往前挪了一步,險些撲倒在地——大腦勉強清醒了,腿還在發軟。她一只手扶著木框,往院子裏瞧。然後,她松了口氣。院子裏只有伏羲雕琢木頭的身影,飛廉不知哪裏去了。

玄女把另一只手扒在門框上,小心地挪動腳步,終於蹭進了院子。

伏羲擡起頭,問道:“今日與女媧出行,有何感觸?”

聽了這話,玄女眼中不由泛起淚光。她哽咽道:“……但願沒有下一次……”

“這話,你得去和女媧他們說。”伏羲眼中帶著了然的笑意,道。

玄女聽了,只覺眼前一黑。她深吸一口氣,強撐著,道:“玄女身體不適,先行告退。”

“去吧。”伏羲淡淡地說。說罷,再次低頭擺弄他的木頭。

玄女以為,她會因為在月亮上的逃跑而被諸神穿小鞋。事實上,這幫家夥,根本不懂得“穿小鞋”這種深奧的命題。玄女依舊倒了黴——某些家夥無意中造成的傷害就足夠讓人生不如死了。他們真的不必再學習什麽陰謀詭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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